開始東京生活後,對我來說一開始最大的改變不是語言或食物,也不是坪數縮水一半的房子,而是我必須習慣比台北大得多的生活圈範圍,與相對應的大眾交通工具。
作為一個自18歲拿到機車與汽車駕照起,去哪兒都騎車或開車的北部肖年仔,早已習慣百貨公司、電影院、大賣場都是半小時內即可抵達的移動距離 -- 猶記得抵達東京的第二天,我跟妹妹坐了超過1小時的車去IKEA購買家用品,只能說當時我們身上的(偽)天龍小資氣質尚未被撲滅,以至於到結帳時兩人才意識到,我們的棉被枕頭床單組收納櫃廚具,還有拉裡拉雜的零碎小物(IKEA就是個讓人腦波變弱的地方),根本不是兩個女生可以搭電車帶走的程度,更別說我們連購物袋都沒準備。最後勉強把所有東西裝入藍色的塑膠帆布袋中,光是從IKEA走回車站的15分鐘,我就在內心默默發誓無數次,以後我會體諒所有熱愛無限重複當兵操練事蹟的男性同胞,因為我也覺得自己這趟負重20公里之行實在太白痴、太值得說嘴一輩子(是的,我現在又說了一次⋯⋯)
總之,我開始習慣不管去哪裡,都代表著1 小時起跳的站立時間,以及大量的步行。要知道對於像我這樣,必須確保充足睡眠時間的宅女來說,1 小時的通勤意味著,如果今天是個需要加班的日子(嗯,就是每天的意思),上班以外的私人時間就會被壓榨到只剩下「為了能夠繼續上班」而運作 –– 為了能繼續上班,必須記得洗衣服、為了能繼續上班,必須煮飯進食、記得卸妝洗澡、隔天早上的化妝吹整頭髮⋯我知道跟跨縣市上班的朋友,以及根本沒有私人時間的新手媽媽相比,這些都沒什麼XD,但為了平衡這種「天啊我就是個社畜!(註1)」的強烈失落感,一向將交通視為浪費時間的我,也開始學著把這段時光視為一次次迷你的旅途。
註1:為公司做牛做馬,日本苦命上班族的自嘲
感謝東京確實就是一個緯度較高、晴空看起來更透明、空氣更冰冷乾淨的城市,加上跟台灣北部常見的5層樓起跳公寓式住宅不同,即使是商業街區,也不難看到獨棟的民宅;於是每段電車上的遠眺,每一次巷弄的穿梭中,這些乘載了屋主畢生(?)夢想、設計各有意趣的房屋,在季節變換的背景襯托之下,讓我的迷你旅途不再只是無可奈何的移動,而有了「身在他方」的浪漫。
我學會珍惜這些細碎的時光,甚至願意提早一站下車,多走一個車站的距離上班與回家。嘗試不同的巷弄,觀察每戶人家選擇的裝修方式與植栽,發掘老舊的燒烤攤、拉麵店、不知道是否還有營業的小型家庭工廠,竊想著他們的人生故事。
即使是一樣的路途,也會隨著四季變化,讓你每個月都能期待新的風景。在櫻花與楓紅之外,四月的玫瑰、五月繡球、六月百合與橫亘整個夏天的向日葵、週末輪番舉行的社區祭典,到秋季的柿子與冬天的茶花⋯⋯明明是再平凡不過的景色,卻總是能讓我短暫地從日常逃出,重新意識到自己可以「還能好好感受這個世界」。
畢竟旅行的意義,對我來說確實就是為了暫時離開那些繁瑣、無奈卻又不得不的日常。畢竟誰在旅途中還煩惱家裡垃圾幾天沒倒、地板沒掃、衣服沒洗、工作哪些事情不順利呢?來日本之後我的instagram大量增加了各種花花草草的照片,這些不知名人家細心養育的植物總讓我萬分傾倒,在羨豔他們能有蒔花弄草的時間與興致的同時,這些毫不保留綻放的花草總能提醒我,世界依然美麗,值得我更努力、更用心地經營生活。
最近最喜歡的宇多田光新專輯中與椎名林檎合作曲《兩小時的假期》
(Youtube官方頻道只放了廣告,請大家支持正版XDD)
除了內容基情(?)滿滿激發我的少女心外,歌詞中描述的心情,恰如其分就是我每一次交通時間中的期盼:
朝昼晩とがんばる 私たちのエスケープ
思い立ったが吉日 今すぐに連れて行って
二時間だけのバカンス 渚の手前でランデブー
足りないくらいでいいんです
楽しみは少しずつ
早中晚整日都在忙碌 讓我們從中逃離吧
有此想法的現在就是良辰吉日 此刻就帶著我出發
只有兩小時的假期 讓我們在沙灘前會合
覺得時間不夠也無妨
因為美好時光值得一點一滴慢慢累積
不熟的朋友知道我在東京生活,總會客套地表達羨豔之情,順便說嘴一下台灣哪裡待改進,雖然知道這不過是禮貌性的交流,卻總是覺得不置可否。然而,當我學會把每一次散步與搭車的時光當作一場旅行,有了天天都是旅人的心情後,才開始真心感謝自己能有機會身在異鄉。即便宅女如我身在日本少有出遊的經驗,但正是日復一日這些從日常逃離的時光,讓我總能跳出活在一個高度壓抑城市(又窮!)的沮喪感,回到旅人的狀態,覺得自己再度被更新,有了繼續奔跑的力氣。
你今天也有旅行的時光嗎?生活中的美好需要一點一滴慢慢累積,不妨就從散步開始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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