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著年紀增長,開始對一般愛情片免疫,原因不外乎是市面上打著浪漫愛情電影名號的片子,多半都十足的超現實,總覺得片中人談的戀愛宛如科幻故事,也許跟著配樂掉幾滴淚,但演員再怎麼快樂悲傷,自己都很清楚──他們的故事跟我無關。所以,當我不抱任何期待看了《我想要你記得_》這部電影,過了三天,想到畫面還在那邊大落淚時,我真的覺得,不行耶,這部真實又唯美的台法混血電影,一定要推薦給你們,我滿有信心它可以成為嚐盡現實滋味、仍相信愛情的都會女子,心中的小小綠洲。
(以下分無雷和有雷心得,無雷心得中提到的劇情都是預告看得到的。)
//無雷心得//
法式美感、台灣場景,《我想要你記得_》由台灣和法國聯合製作,11/16在台灣上映,由真實故事改編,敘述一對法國男女在台灣相識相愛,因男主角突然其來的病情,兩人命運急遽改變,卻不曾失去希望。然而在脆弱的生命和愛情之間,最終,他們做出了選擇。
導演為了呈現自己初次聽見這個真實故事的感動,電影中有許多細膩呈現。(完全感覺得出來這個劇本寫了五年XD)故事敘述處處留情、享受當下的女主角瑪莉亞(黛博拉芳索 飾演),是名小說家,為了找尋靈感,她來到台灣,一邊替外國旅客導覽打工,一邊進行寫作計畫。某天,她遇見了同樣來自法國的奧利維(保羅海秘 飾演),一個老實害羞,卻擁有不可思議語言能力的大男孩。個性截然不同的兩個人,在港都高雄開始了他們的法式愛情故事。
「這是我們共度的第一晚,是我此生中最糟糕的一夜,也是最美的一夜。」瑪莉亞第一次邀請奧利維到家裡過夜,夜幕拉起,鏡頭俯拍寂靜的高雄車道,車跟人漸形渺小,此時耳邊傳來瑪莉亞的自白,似乎也暗示了故事之後的發展,在我們的心中種下了不安的因子。
果然,兩年後,瑪莉亞的小說沒有完成,壞消息卻先捎進了他們的生活。奧利維大腦出現罕見病變,兩人一切計畫被迫暫停,立刻回到法國開啟一連串的治療旅程。此時我還以為灑狗血的劇情即將出現,然而導演羅曼柯杰特肯定是懂愛的人,電影並沒有走向大吵大鬧、兩人相視哭泣的氛圍,反倒呈現出人在面對重大變故時的細膩情緒:我不能代替你承受病情,但我可以成為你的盾牌。女主角瑪莉亞選擇相信奇蹟,深深愛著奧利維的她,在奧利維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堅強,不流露任何一絲無奈和絕望。你看得出來,瑪莉亞很努力地在保護兩個人的關係,每一次的「我愛你」都帶著她的不小心脆弱。
這也就是為什麼奧利維在病床上對瑪莉亞說出:「瑪莉亞,對不起,讓妳遇見我。」的時候,真的要讓人痛得喘不過氣。要多愛,才能低頭抱歉自己的存在?
//以下為有雷心得//
特映會那天,新生代演員、飾演法國醫生的鍾瑶也來到現場宣傳,她透露:「這次和法國團隊合作,紮實感受到他們對於美學、語言的堅持。」此言一點也不假,因為《我想要你記得_》的每一個鏡頭,都感覺得到講究。
由於男主角奧利維透過「記憶宮殿」,記憶各國語言。他的兒時臥房、國中、高中、和女主角相遇的高雄、他家……他把各種語言,存放在不同的地點,幫助自己記憶,而電影則活用這一點,以各種場景、男女主角使用的語言,呼應奧利維的大腦病情。而台灣,在鏡頭下也蓋上一層法式濾鏡,美得不得了。
我非常非常喜歡導演在電影中埋下的各種隱喻,不論是畫面、台詞,都隱隱相互呼應,看似拼拼湊湊,實則將觀眾更深入地拉進男女主角的記憶宮殿。
例如,男主角確診前,曾和女主角相約爬雪山,卻因奧利維的病情而停擺;然而片中卻不斷出現兩人爬山的想像畫面:在一片蓊鬱熱帶山林中,奧利維在前、瑪莉亞在後,兩人不時相視而笑,一前一後地慢慢走向終點。而這也呼應了女主角瑪莉亞所撰寫的小說─一部宛如法國版《阿拉斯加之死》的作品─她寫道:「受困於山中,男人嚼著僅存的乾糧,他心裡很清楚──」由於導演在這裡刻意切換場景,讓我們無從得知虛構故事中的主人翁後來是生是死,所以急切地想知道:這和奧利維的命運有關嗎?他有沒有活下來?
除了唯美畫面,這部電影的最大特色,大概就是生活感很重的台詞了。也許正因為是這樣,我們越能跟現實世界掛鉤。而且演員演技真的太好了,每一次親吻、每個幽默情趣、甚至隨便一個眼神,都覺得他們好愛好愛彼此,好努力地在艱難的現況中苦撐著。
印象很深刻的一幕,是男主角病情變嚴重,兩人決定回到相識的台灣拍婚紗留念。然而男主角大腦神經受損,無法好好地控制便溺功能,在女主角試婚紗時,竟排泄在婚紗會館地板和女主角的婚紗上。當下,一個大男人就這樣激動地在試衣間深呼吸、喘氣、哭泣,女主角用力安撫,不斷說:「沒關係,沒事的,奧利維,相信我。只是,我們要快點跑,知道嗎?」兩人成功落跑,計程車上瑪莉亞穿著沾著屎的婚紗,奧利維只穿一條四角褲,兩人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的夕陽──荒謬到不行的一幕。現場有觀眾笑了,但我們都看得出來,這對戀人是真的累了。
電影的高潮,在兩人回到民宿後,男主角突然崩潰、像個情緒失控的大孩子,對著女主角亂砸東西,大吼著:「我受夠了!你為什麼不離開我?」電影前面兩個人好不容易維持住的安穩,在奧利維知道自己帶來好多麻煩,卻無法控制自己的無助感之下,終於擊潰了感情最後一道防線,而瑪莉亞也做出了選擇……
「瑪莉亞,要一直那麼漂亮,要一直保持純真。」
「你這是在跟我道別嗎?」
「瑪莉亞,我愛你。」
越是誠摯的感情,說得再輕,仍往心上重重一擊。瑪莉亞和奧利維的愛情世界裡並沒有英雄,而是無止盡的現實。你會感受到,一個人生病、倒下,真的是一瞬間的事,所有你建構的未來腳本,在命運面前,也只能重新洗牌,寫一個「現在的自己勉強能接受」的版本。我先前說導演肯定是愛過的人,是因為我覺得,他很清楚在現實中,我們因為愛,而有了盾牌和軟肋,所以堅強,也很脆弱;他很懂怎麼狂戳我們內心最柔軟的那一塊,即使只是一幕奧利維在霧中獨自一人往山頂前進的想像畫面,明明很淡,卻很痛。我們知道,瑪莉亞選擇了自己的旅程,而奧利維自己的旅程,仍在無止盡的霧中踽踽獨行。
故事的結尾,奧利維盯著鏡頭笑著,眼神純淨無比,好像在告訴我們:這不是一個悲傷的故事。
《我想要你記得_》不是什麼神片,但其在刻骨銘心的程度上,完全不輸商業大片。我想這是因為整部電影在虛實之間,恰到好處、不過份煽情地呈現了人生的真實,如同導演不時運用的半清晰、半模糊畫面,象徵我們記憶中清晰和模糊的部分,即使殘缺,卻如此完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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